守敬一下被问住了，孔作《春秋》，曰“夷狄入国之”，但他并没有说明，以华变夷的过程，是国为主导，还是夷狄为主导。
李公看出了他的惑，问像连珠炮般提出，一枚枚重磅炸弹，轰击在郭守敬的内心世界，轰击在“天下一家”的思想堡垒上：“以华变夷，是华为主，夷为客，还是华为客、夷为主？主导这个过程的，应该是蛮荒之地崛起、连字都没有的游牧部落，还是四千年华夏明的嫡系传人，原的明民族？如果野蛮征服了明，被征服者对征服者、奴隶对奴隶主说，你要学习我们的明，你要从蛮荒融入明的世界，你明之后，我们就心甘情愿的做你的奴隶——这不是很好笑吗？”
“不，不好笑，这是掩耳盗铃！”一个黄钟大吕般响亮的声音，在郭守敬的心头回响，把他的旧世界旧观念，震得四分五裂。
“还有一个问题，假设异族接受了，甚至全盘接受了原封不动的华夏明，再进一步发扬光大，但华夏的嫡系孙却作为奴隶，被践踏、蹂躏，被侮辱、屠杀，我们这些奴隶，是否就要高歌欢庆，我们的明被征服者发扬光大呢？”李公抛出的问，彻底击碎了封龙山一脉天下一家思想的基石。
也许以一个超越世间一切事务，超越时间空间，高高在上地至高神或者佛陀的眼光来看，明地火种在任何人手发扬光大，都是可取的；但作为明的继承人，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妻儿女父老亲戚的活生生地人，绝不能接受自己祖辈传下的宝贵遗产，被强盗豺狼夺去，再让自己的孙后代沦为奴隶！
“我们为什么要让夷进入华，才以华变夷，为什么不能到四夷的地方去，主动传播华夏明？是华夏儿女软弱无能吗？我看到了卫青、霍去病、李靖、岳飞地英勇！是华夏明落后吗？我记得鲜卑入原，衣毛裘冠狼皮，蒙古南侵，尚无字！是华夏将士不能坚守吗？我只知道唐有张巡、宋有李庭芝的坚持，还有坚持三十年，时至今日仍旧和蒙元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浴血奋战的钓鱼城军民！”
李公的话音，比四书五经上的微言大义，更能震慑人心。
“我该怎么做，该怎么做呵？”郭守敬的脑海，不断浮现当年师尊刘秉地谆谆教悔，然而，昨天去城郊天台，特意绕道到五十里之外，看到冰天雪地里那一具具饿，大都北城高贵华丽的蒙古、色目官员府邸和南城低矮破旧的百姓民居，还有色目番商肆无忌惮的叫嚣“我杀汉人不过赔一头驴！”……各种各样的画面，像电影蒙太奇一般，不断地出现闪回，叠加。
仿佛看出了郭守敬的惑，李公拍了两下手掌，从人递过了包袱，取出《四书新解》、《五经新编》和厚厚一叠大汉报纸。
“或许，这些书能解开郭兄的惑。”
三天。短暂而又漫长地三天。郭守敬却觉得似乎比自己已经过去地大半辈还要长。他不眠不休。渴了饮浓茶饿了吃大饼。困到十二分就打个盹。用最短地时间。把新儒学通读了一遍。
原来民贵、社稷次之、君最轻。引申“忠”之一字。先忠于民。次忠于社稷。最末才忠于君王！
原来“夷狄之有君不如夏之亡也”。断句不在如字之后。而在君之后；则语意并非“连夷狄都有君王。华夏竟然不尊重周天。连夷狄都不如”。而是说地“夷狄之君。无非强横霸道野蛮落后之首领。华夏就算没有圣王。也比夷狄强许多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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